《香蕉天堂》由王童导演,王小棣编剧,于1989年问世,正是两岸开放单向探亲刚开始的阶段。故事的叙述是透过我们现在称之为大陆来台“老兵”的视角来进行的。电影的第一个场景,是1948年秋天,大陆的华北,风声鹤唳的荒郊野地。门闩是一个未经事故弄不清楚状况的乡下少年,他的父亲变卖了家产,给他攒了几块大头的旅费,从山东去投奔在国民党军队里充当伙夫的同乡大哥得胜。国民党被共产党军击败,溃走台湾,得胜所属的部队跟着准备撤守台湾;他们二人完全搞不清楚台湾在哪,还认为不远,只知道可以暂时远离战场,去那里的人间天堂吃香蕉。到了台湾,正好碰上了惧共的红色恐怖时代,两人因为取错名字,搞上麻烦。门闩因为之前取的名字“何九妹”被人取笑,所以不小心取了个假名“左富贵”,被怀疑左倾;“得胜”则想要方便的混在既存的体制当中,于是用了军队名单上原来就有的人名“柳金元”,好死不死,柳金元在大陆期间就被怀疑是“匪谍”。在“小心匪谍就在你身边”的年代里,得胜惨遭拷打,逃到另外一个军营,换上新的名字“李传孝”,当上专管伙食的士官长,后来在军营附近,与种植香蕉的本省农民阿祥及其妻子“香蕉嫂”一家变成好朋友,成为他离家在外唯一的屏障。由于先前被当成匪谍的被迫害经验,得胜感染了恐共症,开始攻击他部队的长官,指控长官是匪谍;被情治人员再度拷打后,终于变成丧失理智的神经病,为充满人情味的阿祥一家所收留。另一方面,门闩因被怀疑是左倾,在逃离部队时,巧遇病危的大学毕业生李麒麟,与他的“妻子”月香,和刚刚出生的儿子耀华(光耀中华)。李死后,门闩被迫“继承”顶替了李大学毕业的身分,透过关系,在空军某单位找到工作,处理飞机零件相关业务,来养活月香及耀华。当然,是个文盲的门闩,根本无法胜任这样的工作,在漏底之前,全家人只有逃走,想要去求助于大哥得胜。在阿祥和香蕉嫂一家人热情的收留下,因为大哥已经崩溃,门闩只有自我激励,努力自学,考上了公务人员任用考试,从此一辈子以李麒麟的身分成为小官僚,供养妻与子,同时照顾疯了的大哥得胜。八0年代后,政府开放大陆探亲,耀华在不了解曲折离奇的“家庭史”的情况下,主动联络上了大陆的亲人,为了让父亲惊喜,以出差为借口,到香港与祖父及姑姑团聚。媳妇淑华此时告知耀华去向,要她/他留在家里准备接听祖父的电话,因而引发了二老的高度焦虑。在门闩不知所措的情况下,此时月香道出了埋藏了几十年的秘密:月香其实不是耀华的母亲。跟门闩顶替了李麒麟的身分一样,她不是李麒麟的妻子,而是在逃难过程中,碰到李氏一家,李的妻子生了耀华后就过世了(其实没有信息显示,月香是否是她自己的名字,还是李麒麟妻子的名字)。耀华的电话终于来了,门闩只有硬着头皮去跟“父亲”交谈,嚎啕大哭,就像是在跟生父团圆一般,用“爸爸”来呼叫耀华的祖父。《香蕉天堂》是以讽刺的黑色荒谬为其基本的拍摄手法,与《多桑》冷静不滥情的基调形成强烈的对比。放在台湾新电影的传统来看,它大概是第一部战后对国民党政权直接采取批判立场的电影(有趣的是它是国民党所属的中央电影公司制片)。影片中对于像门闩、得胜、月香、香蕉嫂与阿祥这些小人物以及台湾农家相当善意的刻画,与片中唯一负面形象残酷的情治人员,代表了国民党政权的国家暴力,形成截然的对比。电影的公开发行是在八七年解严之后的两年,政治气氛还处于不是很明朗的状态,对于军警特的长期恐惧依然存在,国家暴力统治的阴影犹存,因此电影对于党国的批判立场还是表现的相当收敛。或许这是电影的拍摄策略是以黑色讽刺为基调的主因。这些被怀疑是共匪的小人物,被证实是没有政治企图无辜的受害者,而情治人员的粗暴,行径狡诈,倒像是刻板印象中的匪谍。香蕉“天堂”也反倒变成反共、白色恐怖下的人间地狱。得胜其实从来没得过胜利,比起门闩来看来有一套,知道些人情世故、有些存活之道的小技术,反而变成疯子,反倒被没用的门闩照顾了一辈子,最后全然以悲剧终结一生的是他。弱弱无能的门闩,碰到事只会退缩,凡事都得靠着得胜大哥,还有打扮的性感诱人、花枝招展、一眼就看破他、心怀仁慈的李小姐来保护,就连嫖妓中镖都得靠月香来处理,最后却变成了大家赖以生活的幸存者。就跟在那个年代很多逃难的人一样,必须变造身分,窜改证件,如为了找工作,伪造高学历,将出生年份改早,年纪才够大,得胜与门闩,乃至于月香,都有多重不明的身分。如此一来,取得了难得的新名分后,要不然就被误认为匪谍,要不就得一辈子借用别人的身分,用“借来的生命”终老一bb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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